我是山中一棵树
□庄吉春
时常怀念家乡的树，那些再普通不过的生命，就在家乡的山岭上随心所欲地生长着，让我时常在梦醒之时告诫自己，如果有来生，就去做一棵树。如果是一棵树，就可以波澜不惊地在路旁看世人熙熙攘攘，为利而来，为名而往；就可以在山岭上看野草的一世繁华和一世沧桑。在岁月里站成韵致，立成风采，不卑不亢，不惊不羡，不愠不火，不依不附。用向上生长的情怀去调剂春夏秋冬的味道，用不变的恒心拥抱风雨雷电。要的就是那种不拘一格，要的就是自有品味；寻找的是不眺不望，寻找的是自成骨气。
也许命运无论安排我在悬崖峭壁之上，还是深谷山脚，不管匍匐于都市的尘埃，还是旷野山顶上的云端，我都没有空闲去自艾自怨，也没有权利去自暴自弃。因为树的高度，因为树的视野，因为树的方向，也因为树的位置。
既然选择去做一棵树，就免不了选择在春天里生根发芽，渴望着让阳光明媚，让春风化雨，让乐山的仁者和乐水的智者在树的面前乐怀；免不了选择在夏天里去撑开绿荫，留下阴凉，让经过的生灵莺歌燕舞，让跋涉的生命感受树的高大；
既然是树，就要有秋叶凋零的时候，就要有繁华历尽生命走向深藏的阶段，让落叶零落成泥，让树和秋水一同坚守静美，让秋天格外明亮的月亮照出一片萧条，最后一场银装素裹中与南迁的大雁做一次美丽的告白。
既然去做一棵树，就要一半在岁月里经受风吹雨打，一半回避人间的喧嚣浮躁；就要不问来处，不问归途，以几近参禅的心境在风花雪月中裁剪流年，在意念中把一朵云的梦境还原，在寂寞里把阳光普照的恩惠收藏，不悔于物欲未达，不悲戚己所不能，就这样站出一世情怀。也要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在黑暗里体会根系在泥土里如何盘根错节，如何更贴近水的润泽，然后划定一个高度，让自己伸展腰身。
树也会知道天地有风云，时空有冷暖，生命终是一程再一程。谁能用一种心情穿越跌宕的岁月？谁能避开人生寒霜凄雨的轮回？就像一棵做不了世人皆醒我独醉，也做不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树，要去随着风的方向摇摆，要去和着雨的节奏发出声响。有叶茂枝繁的时候，就必然有雪压枝头日子，就那样去留无意，就这样顺其规律。
都说三生有幸，可谁见过前生今世？都说彼岸花多么妖冶，可谁见过今生的手握住过前世的缘？与其等待期盼，不如就去做一棵树，一半在大地上苏醒，一半在泥土里入睡，一半在光阴里剪辑日月，一半在静默里悠然于心。